“我问你，老二曲调度每天给我这车布置的货运量，你觉得我一晚上能做完吗？”老古揺开车窗朝外面啐了一口黄痰，说“曲家那哥儿俩黑着呢！下达的任务跳着脚你都难完成，等你自己干上了你就知道了；完不成，你就没提成，不想点儿邪的，歪的，我成天跟熬鹰似的图个啥？！”
老古告诉陆宏，这个车队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玩儿点偏门。当然了，每个人的招数各有千秋，行内公开的技巧，大家说说笑笑会相互交流，互帮互学；一些个人的独门绝技一般都秘不示人。
“我看你这小子是个纯新手，又老实巴交，所以不避讳你。”老古说“我选的这个卸货地方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只要过了晚上十点以后，几乎见不到人影，也没车经过。以后，你自己开车也可以来这儿。不过，我可有言在先，被人逮住了，二曲哥儿俩不会管你，罚多罚少可都得你一个人担着。”
老古用一句老话总结道：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干我们这行都一个操行！
陆宏慢慢明白了老古这些经验之谈，包括他的邪门歪道，除了自身这些暗黑操作是为了规避车队老板苛刻的考核外，也是他们这些老油条投机取巧的生存之道。
老古总是在半路上，便把该送到二十公里外的垃圾填埋场车上的垃圾倾倒在小路旁，既节约了往返时间，完成了任务还不误了自己宵夜，睡上一大觉；更重要的是因为少跑了路程，用老古自己的话说，每个月他还能从二曲那儿得到不菲的“节油”奖励。
车队老板，司机个人两全其美。
尽管老古师傅不吝赐教，甚至说到得意处嘴角泛着白沫，可陆宏还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他本身就不是个肆意妄为的人，来到这里又人生地不熟；陆宏虽然表面一再感谢师傅老古的指教，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宁可少赚钱，也不能做老司机们那些损人利己，投机取巧的事。
今晚本应该是陆宏第一次独自出车的日子。
早上下班的时候，老古还特意叮嘱陆宏：“今晚你自己开车，白天一定要养足精神，跑夜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怕开着车犯迷瞪，打盹。”
可今天陆宏思念顾燕心切，一上午在冀北家属区受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回到家后，又先是伤心悲戚，后来不得已向母亲坦诚了自己的“大事件”，本想得到她的同情，理解，不仅未能如愿，反遭母亲的怒不可遏，险些又酿成一场大祸。
陆宏来到车队时，完全是心力交瘁的状态，一直在强打精神。
出车前，曲调度特意来到指定给陆宏的这辆“老爷车”旁，对他说：“你今晚就跟着老古的车吧，我怕路上一旦你这个车有啥状况，你也不知道哪出毛病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这个生瓜蛋子肯定麻爪。”
“有老古跟着你，我也放心。”
曲调度这么人性化安排，让头回独自出车的陆宏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尽管陆宏开的是个小货车，可因为自己手生，加上车况确实差的一塌糊涂，开出车队大院上了马路不久，陆宏就跟不上前面老古的大货车了。
前去拉货的工地位置陆宏倒不陌生，虽然没开多远，他紧张的已是大汗淋漓，但他还是不断提示自己：宁肯慢一些，也不要出任何差池。
等他到了工地，老古车上已经满载了。
“你这车开的太他妈温柔了，照你这速度，咱俩这活得干到明天中午去！”老古嘴里叼着烟，不耐烦的问陆宏“我是等你啊，还是不等你啊？”
“师傅，你甭等我。”陆宏不好意思让老古陪他墨叽，说“我尽量抓紧。”
“成，那我先走了。”老古贴着陆宏耳朵说“没忘了我卸货的地方吧？照方抓药懂吗？！”
老古烟酒不离口，挨着陆宏说话窜出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口臭味，熏得陆宏赶紧躲开，连连点头答应着。
陆宏这辆小货装满后，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意图，将车上的建筑垃圾运送到填埋场去。
前半程老古曾经带他熟悉过几次路况，可后面的路途，陆宏却只能凭着记忆慢慢摸索着开行。
垃圾填埋场位于省城临近的一个偏僻乡下，通往这里的道路除了生活垃圾，建筑垃圾运输车辆外，几乎没有其它车辆光顾这条断头路。
陆宏打开车上只有一只好用的“独眼龙”远光灯，死死的握着方向盘，在这条如同荒野一样的路上，驾驶着这辆“老爷车”战战兢兢，眼睛都不敢眨的往前赶路。
尽管陆宏分外小心翼翼，但第一次独立驾驶车辆行进在这条路况不熟悉的夜路，他还是犯了两个错误。
行驶了一段后，陆宏见路上不管是同向还是逆向，都难见到一个车影，自己的油离配合也慢慢熟练了一些；他的坐姿便不像刚开始那样脑袋几乎贴着前车窗，体态，精神也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顾燕，母亲这两个女人，以及白天发生的画面，开始在陆宏的脑海里不断旋转，闪现。
他的精力随着孤寂，无聊的路程，被越来越多的愁绪，烦恼，不安的情绪分散开来。
这条路不像城市里的市政路有专人维护，保养；年久失修，无人管理，再加上垃圾货车遗撒，可以说处处都潜伏着隐患。
第一次行进在这条路上的陆宏对此竟浑然不知。
就在陆宏大脑被他的心事纠缠，分心占据时，他的车左前方恰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阴沟，而这个位置又偏偏是那个“失明”的远光灯照不到的死角。
当陆宏开车近前发现时，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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