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新年快乐！”
静穆的钟声响起，z市人民广场的市民们齐声迎接新年。几千发烟火一起升天，在天幕绘出斑斓的『色』彩，亮丽如白昼。
警员们紧张的巡逻，这里聚集了上万名市民，情侣们面贴着面紧紧的相拥，蓄积如厚云层的情绪得以释放，女孩子泪如雨下。
其实只是庆祝公历新年不至于这么人满为患，但今夜距离平安夜那场灾难不到一周，广场刚刚抢修完毕，幸存下来的市民感谢着那晚赶到z市的军队和哀悼死于魔兽群的人。
广场旁的人民路上，雅马哈r6的疝气灯劈开了缺少路灯的夜幕，以横刀立马之势停在了第一人民医院门口。阿良摘下摩托头盔，在摩托车把取下一兜富士苹果，在背的挎包里拿出一束温室栽培的康乃馨。
阿良不太懂什么花语，买花时问卖花小姑娘，给我大哥送什么合适？卖花小姑娘被面相凶狠的阿良吓得直哆嗦，递给他这束康乃馨，心里寻思莫非这就是电视上说的灾难无情人有情，黑帮老大也参与抵御魔兽了？
一路风霜的过来，康乃馨保存的还不错，花瓣在保安室的灯光下莹然生辉，像握着一整束温暖的光。阿良出人意料的很细心，那晚眼瞅见林誉几分钟内就成为魔法使，纳头便拜。
走进病房大楼，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手捧康乃馨的阿良挤向电梯，被站满电梯间的护士们侧目。电梯墙悬挂的电视循环播放着解释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的视频。
在“焚焰葬世”落下的时候，付绮先把火焰温度和引燃范围化为“无”。两秒后就魔力耗尽进入昏『迷』，不过好在这时沈影的异能释放完毕，双手按在了地面，把整个市化为“虚”。除了刚好跳到空中的人，没有一人死在禁咒魔法下。
军队在那之后也赶到，剿灭了魔兽群。
三天前的报纸还刊登了一首《江城子》：“灾难难避死何诉…国疼邦爱，声声入废墟。十六亿人共一哭，纵做鬼，也幸福。军队局员救雏犊，灭魔兽，把民护，人间大爱，亲历死也足。只盼坟前有屏幕，看报道，同欢呼。”一时间网上对作者骂声一片。
作为抵御这场灾难的主角，付绮和沈影都不喜欢太热闹，没有接受媒体采访。还有些消息不能对民众公开，于是视频里评论员喋喋不休，痛骂着归零者组织的累累暴行，竟然在市区中召唤出了魔兽。这次灾难的主使者司徒晋更是猪狗不如，刺杀了原修齐后还妄想毁掉整个市。
阿良推开一间vip病房门。他用手对守在病床旁的圣阶医生尹瑶和林誉摇了一下，把苹果和康乃馨轻轻放在了柜子上，略微增添了病房的亮『色』。
寂静的空气中依然只有监控仪的“嘀——嘀——”长声，厚冷的玻璃窗隔绝开所有喧嚣。清冽的月光流淌进，濡湿沉默如雕塑的林誉。
他的面『色』憔悴，下巴有浅稀的胡茬，与阿良初遇时的少年判若两人。身形看起来那么遥远，端坐在月光和室光的交界处，阿良仿佛能听到时光长河从他身上流淌过的声音。
只是林誉眼瞳中，还闪着希望。
林誉看着躺在病床的千夜，她全身接满了各种管子和线路。她的睡颜素净、苍白，像一瓣凝固的白花。
林誉听说过天山上有种花，只在冬季某一天盛开片刻，若在此时采到它，便永远维持着盛开的这一瞬。
从京城赶来的尹瑶，在诊断后说，千夜在身体死亡之前冰封住了灵魂。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机能，可醒来时间她也无法确定。有可能是一周，也可能会是一年、十年。
这几日，林誉就这么不眠不休的守着，白天时伊丽莎白和沈影也在，不过刚才伊丽莎白困的睡着了，沈影把她抱到另一个屋。
林誉俯下身，聆听千夜的呼吸声，那么悠稳，像是小小的『潮』水。这声音仿佛把周遭的一切都隔绝开，天地间只剩下了他和千夜。
《庄子》有个叫尾生的读书人。女子和他约好在桥下相会。到了约定的时间，大雨滂沱，女子没有到，尾生就抱着桥柱子固执的等，直到洪『潮』把他淹没。
林誉初中语文课上听到后，觉得这真是最傻的死法之一，书呆子真是迂腐透顶，不会去姑娘家看看么？说不定人家已经忘了你这茬，正开心的抱着手机聊天。
小的时候总是这样，死要面子，不愿意痴等和主动出击。感觉被人知道后太掉价了，又懦弱的，害怕即使努力也得不到心上人，白白付出一番。
于是就把喜欢憋在心里，什么都不做，高高冷冷。所有机会都消失了，那朵花再也不会向你开放。多年后任你打下江山，也找不到同样的第二朵。
林誉现在想明白了。或许只是因为尾生宁愿等到最后，也不愿错过那个女子吧？放弃有多么的容易，等待是那么的寂寞，令人绝望，而时间是那么漫长，堪用得上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可他更害怕恰巧错过。于是他听着耳边越来越大的『潮』声，抱紧了桥柱，抱紧了记忆，抱紧了光阴，无悔的等待着，那个女子的容颜映入水。
空蒙的月芒盖在千夜身上，就像隔着涟涟的水幕。又遥远的像是整个世界雪化后的雾在他们间流过。困意越积攒越多，林誉不愿睡去，不停的想。
千夜比他更像尾生。
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机会，像猫等待它喜欢的主人。即便他说过我讨厌你。
隔音的窗外，新年烟花再次占领天空。林誉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段话，那夜在海滩的月下，冷冽的寒风吹过，她说，她的生命只剩下两百六十一个夜晚。
可那夜后又过了那么多的夜晚，我也没能说出我喜欢你。
林誉轻握住千夜的右手，纤细，柔软的像雪。就是这样的手在司徒晋杀掉她时推开了他。
这次你推不开了。他想。
脑电图上杂散的波形，逐渐有了规律。尹瑶向阿良使了个眼『色』，两人轻轻走出病房。
关门声打破了寂静，林誉迟钝的抬头，看了下房门。
他有些愣住了。
千夜的右手回握住了他的左手。
她握的那么紧。像是浮出水面时握住了围栏，像是从梦境苏醒，在黑暗里握住了温暖的光。
“千夜……”林誉喃喃，眨了下眼确认后，再也不愿意闭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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