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夷营地
猎猎寒风不时卷入帐内，刺的人鼻子微红，喉咙干哑。
萧湳之已经换下了那身墨色衣袍，沾了血气是污秽，改了一身牙白束袖的锦袍、貂毛长裘。摘下面具置于案桌，烛火衬得人清朗俊逸却眉峰凌厉。
季武拿着一封信笺进来，“殿下，是暗卫传来的。”
萧湳之闭着眼小憩，脑子里想的是接下来这仗要怎么打。这群胡夷军没了呼耶谟这个首领，阵前乱了手脚，幸的及时施压震吓，既保了萧琉璃，也稳定了军心。
慢慢睁开眸子，伸手接过信笺，萧湳之看过几行后目光一炙：边境战事有变，南周主将姜庾下落不明，三殿下受重伤回朝。
这消息应该已经先传入西蜀皇宫了，只是不知父王会如何应对。边境没了主将，是大忌。更何况姜庾的本事通天，若南周没有此人在阵前，只怕西蜀破境不是难事。
但姜庾行兵擅长诡变，会不会故意设陷？萧漓渚是如何负的伤，是否与姜庾的失踪有关？事情原本简单明了，但是细细一推敲，又觉得其中复杂难明。
萧湳之蹙起的剑眉久久不能放下，狭长微垂的眼皮有些疲惫抬起，向着季武望去，“消息到我们手上少说也有三五日了，边境战事三五日就能变个局势。眼下对我们而言是个绝好时机，南周皇帝一定会压下此事稳住朝野，趁着边境胶着派我们的人提出和战，拖住他们的行动，我要南周上下混乱。”
季武颔首抱拳，握着剑鞘，神色犹豫了一下道，“那我们还留下攻城吗？那援军与胡夷大军还在城外对峙，我们留下便无法顾及邺都或边境的事情。五公主又在城内，若是强攻定会祸及她。”
萧湳之捏了捏眉心，有些心烦道：“眼下她与那些人在一起是安全的，没人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更不会有人知道五姐是什么来历。继续攻城也不过两败俱伤，还不如利用胡夷人替我们办事。”
季武一愣，“殿下难不成是想带胡夷大军前往边境助我们？”
萧湳之摇了摇头，“他们不见得甘心长途跋涉随我们去边境。到时候人疲马乏，还要用西蜀的粮草补给他们，得不偿失。胡夷骁勇却也自负，只擅骑射不懂水性，与我们拖累大于帮助。”
季武不明白萧湳之到底什么打算。
萧湳之舒卷长袍背靠椅子，声音低醇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我只想让杨怀瑾有来无回，谁想到他运气不错，每回都能化险为夷。试了这么多次我也乏了，就让胡夷大军陪着他们玩下去，我们明日回邺都。”
坚城
萧琉璃趁着旁人休息的时辰，悄悄潜进关住呼耶谟的屋子。
淡淡烛光照着人脸恍惚，短刺散着利刃的光，印在清亮的桃眼中，她抵着呼耶谟的脖颈逼问，“说，那两个面具男是不是西蜀来的？”
呼耶谟有些暗惊，眼神古怪的斜盯萧琉璃，只觉得似曾见过。“姑娘如何瞧出来的？”
萧琉璃抽了抽嘴角，想起之前误闯金沙河时，这老头差点命人活埋自己。现在可不就报复的好机会？于是故意将断刺刺入半寸肌肤，一丝血渗了出来，凉凉问道，“我与其中一人缠斗时，撕扯下一截衣料。虽然看着普通的缎子，但是内侧织里纹路是西蜀特有。说，你一个胡夷人怎么与西蜀勾搭到一块了？”
其实当时场面混乱紧张，萧琉璃心头就怀疑了一瞬便匆匆放弃了辨认。等到退回城内冷静下来，再掏出那截衣料，怎么瞧着就心惊胆寒。这料子若不是西蜀贵族是不会穿的。联想那两人的身形，愈想愈觉得像极了萧湳之和季武。
可是两人不应该留在邺都救阿初吗？当初他们来到邺都，自己从未细想缘由，如今好好过一遍脑子，莫不是为了潜入邺都？
不怪萧琉璃认不出来，在西蜀时，萧湳之的暗卫势力从来都在暗处，鲜少现身。在城外时，萧湳之没怎么说话，那季武也是故意压了嗓音。她又心忧燕子六的安危，压根没工夫去观察带着铁面具的两人。
呼耶谟根本不觉得萧琉璃会真的杀了他，不过做做样子吓唬一下，好套出那两人的身份。于是他凛了凛目光幽深，“下手要么快很准，姑娘你如此犹犹豫豫不是在折磨我，只怕是压根不敢杀我。”
萧琉璃抬脚狠狠踩上呼耶谟的脚尖，见对方闷声脸上忍着痛色，心情愉悦了道，“你今年多大岁数？激的我手下一抖，是不是以为可以给你松绑？其实你就算不说，我也能猜的出来。”
呼耶谟抬起凶煞的面目，见屋外人影虚晃，冷笑道，“原来姑娘也是西蜀来的？莫非你与他们是同谋？派你潜进坚城来做奸细的？”
萧琉璃背对着门口，所以不知道屋外已经站了一个人，恶狠狠道，“本姑奶奶是从西蜀来的，可我们西蜀人不屑与胡夷人合作。你多大脸呢，需要姑奶奶做奸细？”
“呵呵呵。。。”呼耶谟垂下眼皮，面上褶皱的纹理因为发笑而挤在一块，“不知南周将士清不清楚姑娘的身份，想必他们不介意你是西蜀人。”
萧琉璃将断刺收回，心生躁意，“介不介意与你何干，休要挑拨离间。”见询问不出什么线索，干脆推门出去准备回去。
哪知刚从屋内迈出，门外已经站了杨怀瑾和燕子六，正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
萧琉璃只觉心里一颤，想要辩解的话语哽在喉咙里，脚下不知该进该退。
杨怀瑾似乎不在意方才听到的话，目光越过她的头顶，幽深的望着那个呼耶谟开口，“有兴致聊聊吗？”
然后从侧擦过肩膀，从里头将门合上了。留下萧琉璃和燕子六对视，一人紧张，一人冷视。
燕子六一声不吭，拉起萧琉璃的手走到了她的屋子。“吱呀。”门开了又合。
萧琉璃咽了咽唾沫，“你们都听到了？”
燕子六倒上一杯水慢慢递过去，“我问你答，不许骗我。”
“你是西蜀人？”“是。”
“你知不知阿初的身世？”“不清楚。”
“你可认识攻城的那两个黑袍男人？”“不认识。”
“你来南周只为阿初对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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