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使馆，当晚，刘晨阳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
思乡情怯，思人情怯，近乡亦情怯。
他翻到了国内关于他的报道，评论。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跟定格的最后一条短视频。
账号早就停止了更新，点赞量达到了两千多万。
他拿着手机，再次联系了一遍想去联系的人，数次自床上起身踱步。
刘晨阳以前的想法很单纯。
跟媳妇在一起，想努力成为她所希望成为的那种人。住进燕京市，想让母亲妹妹因己为荣，让孩子的未来平坦开阔。
他在里面经常会思考到这些，焦虑感涌来之时有若焚烧，失眠成为常态。
得到，失去。
得到的多，失去越难平衡。
他反复点了几支烟，直到烟雾蔓延至整个房间，才又捧起手机，找到了那个每天都给他发消息问候的微信。
“我明天早上乘机，后天应该能到燕京……对不起，我以后尽最大努力，把博雅拿回来。”
刘晨阳以为她即时看不到，刚发过去，就收到了语音回应。
“都跟你说了心里别有负担，你的我的，都一样。从毕业后就开始做服装生意，这么几年有点累了，想尝试尝试新行业。老公，我这不缺钱，之前投资我表姐那部分公司现在发展不错。手头余下的，省着点用，将来也犯不着因此烦恼。你怎么还没睡，华盛州都过凌晨了吧。”
“想看看你，干嘛不开视频。”
刘晨阳犹豫片刻，点了视频邀请。
画面闪。
她人正在车里，可能因为接视频的原因，看上去像暂时把车停在了路边。副驾上，坐着的是方楠，后排隐约坐着的也有人。
数月如经年。
刘晨阳暂时反应不及，眼神定在那张娇俏白皙的面孔上，迟迟发呆。
她没变化，一如分开前的样子。
有其它人在，刘晨阳抑着到嘴边的话。笑着跟方楠打招呼，并询问方一炜旁边坐着的女孩是谁。
“韩蕊，一玮的未婚妻，俩人就快结婚了。”
徐璐也故作自若，只在见到他的瞬间，心口如被扎了一下。
瘦，直观上的瘦。
眼睛更显大，却不如以前明亮，颓气由眼而观。
丑倒不丑，单薄的明显。
几个月，像变成了两个人。
方楠探头瞟了一眼：“晨阳，这么瘦啊。”
“楠姐。”
刘晨阳一一招呼完，叮嘱徐璐好好开车，找借口将视频先挂断了。
……
一晚，不知何时入睡，醒来也不知几点。
匆匆被母亲叫醒吃过早饭，乘坐上了去往机场的商务车，开车的是于伟。
一路上，被于伟以长辈的身份不断教导，教育，刘晨阳并没抵触。
他跟于伟不熟，只知道他是老妈的发小。在华盛州这边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帮忙办的。连这次包机回国，都是他靠关系申请通过的。
别说很多年没交集的发小，便是亲属真朋友，都很少有愿意担这种风险的人。当然，不排除于伟跟国内汇报过才敢如此的可能性。但并不重要，帮助就是帮助。使馆那么多要员，只有于伟为了他的事情跑前跑后，忙前忙后。
“于叔，等下到机场您就别进去了，万一被人拍到说不清楚。”
于伟透过视镜中看了刘晨阳一眼：“回国有啥困难，尽管打电话给我。在这于叔有心无力，被处处刁难。在国内，不是太大的事，能起点作用。”
“谢谢于叔。”
刘晨阳诚诚恳恳。
“要谢也谢你父母亲，这短时间都挺不容易。至于我帮的这点小忙，不必想的复杂。况且于叔挺惭愧，害你们用最下乘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唉，当年不是你外公竭力周旋，我根本就进不了WJ部。他老人家去世的时候……因为工作，连追悼会都没能够参加……”
“阳阳，年轻人最忌讳就是在没有掌控能力的时候，拥有超出年龄的得到。这假如不是运气，对人生就必然是一场灾难。回国冷静一阵子，好好想一想……”
陈悦笑着插话：“你别给我儿子上人生课了行嘛。”
于伟摇头，随着笑笑。
登机。
刘晨阳坐在窗口。
随着飞机升空，华盛州在眼底一点点的拉小。
他怔怔看着，看着这坐猛兽般的城市渐渐变远。沉于此处的心，至此方收。
头发被人揉了揉，刘晨阳将头转向身边温和的老妈。
陈悦贴心把他手机取了过来：“睡吧，还要好久才能到燕京。”
刘晨阳试探闭目，片刻又张开：“睡不着。”
“为啥，昨晚看你灯就一直亮着。妈有时候也这样，出门久了，回家当晚就容易失眠……以后跟璐璐好好的一起过日子，只要不瞎折腾，妈还有能力帮你们。回去她要是有情绪，忍忍……作为女人，丈夫出这种丑闻，意见一定挺大。”
“我知道。”
陈悦感慨：“她这次真挺让人意外，卖了一半他父亲留下的房产，卖了公司，差不多是拿一切在赌你们俩的后半生。以后你要敢欺负在你身上下这种赌注的人，妈没办法再理解你。”
“对，昨儿无意刷到国外一则新闻，璐璐好像开车撞人了。叫周什么来着？”
刘晨阳深呼吸：“周勇，死去的那个周月晴的侄子。”
“我问璐璐了，她说对方大概率会被关进去控制起来。至于会控制多久还不知道，等回国后有必要去干涉一下。你说这种有精神疾病的人，具备找到别人家里的能力吗？”
刘晨阳沉吟：“我被关押那段时间国内有些媒体一直在唱反调，别有用心。其中有家媒体我熟悉，所以周勇大概率也是他安排到楠姐小区门口的。”
“东南庞家？”
刘晨阳木然扯了扯嘴角：“死仇，他父亲的死多少跟我有关系。我跟璐璐发过消息，让她不用着急去燕京，在荣城等我去接她。”
“风口浪尖，别跟他再冲突。”
“不会，我去只是解决下周勇的事。这种人不在里面呆一辈子，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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