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水继续凝神听着两个人在那里咬耳朵。
小生显然一愣，继而又说道：“天哪，那怀应公主竟也同意？”
身边的姑娘一副不赞同的语气，“自然不同意了。要我说，公主宁愿是高郡主嫁给陛下，也是不愿意平宁郡主的长女做皇后的，”她是南尧人，且是女子，对怀应公主的崇拜不必多说，“毕竟谁愿意给他人做嫁衣呢？”
说的也是。叶若水一边在心里认同，一边暗自确定看来怀应公主同高相的嫌隙已经不浅。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忍受丈夫再去关注别的女人，更何况是和他议过婚的平宁郡主。
只是高相和平宁郡主的这一段，叶若水在北楚倒是没有听说过。毕竟这么私密的事情，也只有来了南尧以后听见别人捅出来，她才意识到看来高相和怀应公主的关系并非那么密不可分。只不过这件事，还得亲眼见到才行。、
坊间传闻只是坊间传闻。叶若水若是轻易的就相信，也愧对这个太子妃的名头。她向来缜密严谨，心下已经决定好好进宫走一趟。
走到政治权利的中心，就离真相不远。
叶若水这样想着。
这样的细节，也只有来南尧以后才能听见。叶若水听见那小生又开了口说道：“那咱们这次进宫，还用去太后和高相那里再唱几出吗？”
说话的姑娘似乎很是知道内情，神神秘秘的说道：“听说不用了，咱们戏班不是来了个神仙似的美人儿吗，”她带着笑意，“要是这美人儿被陛下看中，以后咱们戏班也不用来回两头跑在太后和高相面前刷脸了。”
听见她们议论自己，叶若水倒是丝毫不意外。来来往往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人本来就多，排的戏也多，戏服道具加起来，伙计根本就不够用。
原先还在她身边议论的两位这时才走上前，帮着忙起来。
叶若水收回目光，却看见金小九此刻正用那双漂亮而温柔的眼睛看着她。
她心里没由来的一惊。
不过隔着帷帽，她一身素衣还是很出众，此刻他并不能看得见她是什么表情。只是叶若水总觉得，那双眼睛就这样看她，好像能看透她的一切。
叶若水突然感觉很不舒服。
她习惯了聪明的看透别人的一切，在真正的像是被人看透的时候的感觉原来并不好受，叶若水心里想着，她转身欲走。
金小九拉住了她。
人来人往的，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叶若水怕动静大引起别人的注意，微微的皱着眉，“干什么？”
小九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他只能说，“你随我来。”
离开始最后一边排练流程还有一阵子，叶若水只能听话的乖乖由他牵着走。
外面的空气很凉，叶若水被冷不丁的空气袭过来，狠狠的打了个冷颤，险些没站稳。
自从中毒之后，她身体的底子就格外的差。从前也是怕冷的，只是没有这般严重的。现如今就连在外面站上一会，竟都是牙齿都冷的在打颤。
叶若水吃过川叔给的药之后吐血的毛病倒是没有再发作。只不过，她年纪轻轻的就这般经不住寒风，想来身体不会好到哪去。那点药不过是在勉强支撑着她能进宫罢了，叶若水这样在心里想着。
金小九自然也看出了她怕冷。他沉默了一会，忽的解下了他身上披着的厚厚的披风。
一股温暖的感觉笼罩在身上，叶若水意识到那是金小九的温度。他这件披风被捂的热热的，叶若水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她并没有逞强着拒绝。
披风上有金小九的味道。那是一种好闻的茶味。
叶若水从没见哪个男人身上有茶的味道。如果说徐时璧身上的味道是一股清冽的泉水的味道，楚衡之就是阳光的味道。虽然这样形容很奇怪，但是叶若水确确实实能感受到味道的不同。
金小九的披风上，就带着这股芳香的茶味。很好闻，好闻到叶若水想冲进屋子给自己泡一杯温热的茶喝。
金小九常年在台上，便是脸上涂脂抹粉的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他身上一点脂粉的味道也不沾，全都是温暖和煦的茶的味道。
叶若水站在那里，冷冽的寒风吹过来，险些把她刮倒。金小九看了看她，见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先说道：“明日就要进宫了。”
叶若水自然听见了，她此刻像一只防备的兔子，或者是一只机敏的鹿，时时刻刻的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金小九看不见叶若水帷帽下面的表情，只能继续说道：“你有什么打算？”
再不开口就是叶若水不对了。她抬眼看着这个自己有些琢磨不透的男人，“什么打算？自然是进宫啊。”
金小九难得的沉默了。他本就带着一种厌世的美感，还有一种脆弱而复杂的漂亮和疏离。他不说话，叶若水便也不说。猜不透对面的男人在想什么，叶若水只好也不开口，尽量让自己变成一只存在感很低的兔子。
兔子的鼻尖被冻得红红的，等了半天也不见眼前的男子说一句话。她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你舍不得我呀。”
只是一句玩笑话，为了缓和气氛。可是金小九却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些脆弱而复杂的认真：“若我说是的呢？”
叶若水哽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静静的站在那，似乎也懊恼自己一时冲动说了这话。
一直以来对她的避而不见，就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心意。她很好，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她的目光。一直以来似乎隐忍克制的也只有他，认真反复辗转的也只有他。
他越来越看不透叶若水了。每次叫她，她只是温温柔柔的笑着，聆听着他说的一切，似乎只要他说了，她就在认真的考虑，不会因为他说了什么而当他是这个世间的异类。
可是也只有金小九知道，她这样温柔而平静、聪明而隐忍的表面下，藏着的是一颗怎样冰冷而沉静的心。
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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