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涂没有错开刀刃，抓住这个机会刺进了陆生雪的侧腹。
陆生雪察觉不到疼般冷静地说：“心魔引寄居在我的魂魄中，只有我死了你才可以超脱。”
超脱方得大自在。
萧涂闻言手上迟疑几分。
“萧涂，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陆生雪趁他分神之时将九死刺入厉鬼的胸膛，“而你注定会输。”
当年强行分魂之时，他把一切爱与回忆都留在了宿雪谷中，萧涂历经多少磨难都无所谓，但他们要做的事不应该扯上枯荣道主。
陆生雪眼神凌厉，“没有人可以从我这里夺走她，包括你。”
萧涂不信他那翻鬼话，“你把我分离出来就是为了杀我？开什么玩笑。”
要杀早就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陆生雪将九死捅得更深，“当时不杀现在也该杀你了，谁让你动她的。”
萧涂亦没在意这些痛楚，表情变得同他如出一辙，仿佛质问着镜子里的影，“又演的是哪门子为情所困的戏码？若真这么在乎她怎会等到钟离入了鬼道才来假惺惺？”
这种儿女情长的戏码哪会真正纠缠住自己，分明是在撒谎骗人罢了。
陆生雪说：“我出不了宿雪谷，直到谷中狐妖来报才知道阿离的消息。”
若是早知她踏入鬼道，又怎么可能不现身阻止。
要对自己有多狠才能恶名遍布天下，长离仙也好，枯荣道主也罢，都不该是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萧涂的掌心抹过九死锋刃，鲜血从铁器上流下，缠成红线般的网，“不管不顾这么多年又突然出现，你多能耐啊。”
陆生雪清漠的容色不变，“不及你心狠，连怀孕的妻子都能狠心抛下。”
正在施咒的萧涂顿住，“什么？”
陆生雪抹去九死上的猩红痕迹，“你不知道阿离给你生了个孩子？”
“我……她怎么？我明明用的鬼身。”萧涂倒不是敢做不敢认，只是从没听过鬼修有子这种离奇事，他怎么可能会有子嗣……
陆生雪手上略一翻转，搅肉如泥不见半分心软，“我总不会认错，那确实是你与阿离的孩子。”
神祗感灵而孕虽然稀奇但也并非没有，钟离本就掌管死的法则，神身为枯荣道所凝聚，若是想怀上鬼物的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涂先松了手，任九死洞穿他幻化出的心脏，“事后我会与她澄清的。”
钟离那时候怀着孩子的话，自己一走了之确实混账，后来接到招魂的呼唤也始终没应声……简直是混账中的混账。
但那时确实是迫不得已。
阿离无法接受鬼道的凶恶，总不能逼着长离仙接受他满手血腥的一面。
陆生雪拒绝得干脆，“做都做了还澄清什么，就这样继续走下去便是了。”
反正你心中没有她，说出的话也都是在骗她。
萧涂觉得陆生雪简直不可理喻，仿佛只要这家伙能证明自己不好，就可以将他这些年的懦弱与胆怯一笔勾销似的，“当时冥界已经开始出问题，我总不能带着钟离回到这里。”
长离仙生而高高在上，不该来这绝望地狱走上一遭。
娇艳的花不能开在沼泽泥泞里，正道的仙人也不该于冥界长留。
萧涂却属于冥界。
陆生雪说：“但你也始终没去看过她。”
得多忙才能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明明是不愿意又不在乎。
“你不能离开那个破山谷，我就能随便离开冥界了吗？陆生雪，你不要事事都想当然行不行？”萧涂觉得有这个时间与他白费口舌还不如直接去找钟离。
“我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陆生雪从没有想当然过，他对鬼修立道一直都抱着悲观情绪，只是因为阿离才始终没有放弃。
大不了立道失败将阿离还给枯荣道。长生的煎熬就像在温泉水里一直泡澡，泡得四肢鼓胀皮开肉绽也不能休息片刻。
当道主是永无止境的压迫与窒息。
可温水和油锅相比就显得柔情许多，更何况其中还站着一个司鸿。
心中的感情总有轻重，花神说愿为陆生雪而活，转头却替司鸿赴死。
孰轻孰重，再明白不过了。
陆生雪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任何人，哪怕是萧涂，他不是输给了司鸿，只是输给了时间。
但就算输得彻底，陆生雪也不会让阿离陪着自己一起下油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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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业火之中，本在打坐辨道的钟离突然睁开眼睛。
飞琼君给她套的锁链碎了。
“陆生雪……”
钟离难以置信地摸着脖子的位置，脑子里嗡嗡一片，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怎么就碎了……
不是说好兵分两路的吗……仙君到底在哪里？
钟离能够感应到先前插在陆生雪发间的本体分身，她没心思继续参悟，恨不得下一刻就转移到陆生雪身边。
怎么会这么近……那个方向是冥尊的宫殿。
陆生雪跟萧涂对上了？
可是锁链为什么会破碎……难道他们都遭遇不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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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缠斗中察觉到那位神祗逼近的脚步，陆生雪御起九死钉入萧涂的神魂之中又主动让魂刃剖开自己的丹田。
萧涂未曾预料这出自毁的戏码，避闪不及让他得了手去。
在背对着钟离的方向，陆生雪朝自己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阿离到了。
是他太贪心，从枯荣道手中抢走道主，硬是霸占了快五千年的光景。
够了，只要他死了，阿离就再也不用继续在无间之中煎熬。
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萧涂和陆生雪全然不同，那截长离神身中的残魂本就是单纯的偏执，破碎的魂魄连心念都不完整，只知道紧紧抓住自己的执迷不悟。
在寒冬中待了几千年也始终未能忘却春日温和，可惜以后再也不会记起了。
萧涂本想将那缕残魂收回体内，却发现白衣仙的壳子里空无一物，陆生雪竟是自行散魂而亡。
他突然感觉到莫大的惶恐，仿佛有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也随着那个分魂的消失而彻底不见。
斩魂身，斩前尘，斩痴妄。
手起刀落，前缘不复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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