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到临头,当她隔着柜台,就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总觉得喉咙就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尤其她还看着我,她身后那的借书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好像都在看着我,我更觉慌张,我张大嘴巴,那熟练的句子,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天啊,书柜上的荆棘鸟雕塑,他们身后书架上的木纹,还有天花上那些色彩厚重的图案,忽然就像在无限放大,以他们独特的方式在嘲讽着我……”
高秋合仿佛完全回到了那个时刻,连眉头也轻轻皱起,写上几分尴尬,这让禹墨忍不住笑道：“于是,你从那些花纹中领悟到绝世魔纹,原来那图书馆竟然蕴藏有人世间所有魔纹的终极魔图,你在那一瞬间豁然开朗,继而仰头大笑……”
高秋合怒道：“我在说初恋呢,你胡说八道什么,还要不要继续听？”
“好好,我错了,你老人家请继续。”
高秋合道：“实在太过紧张了,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可能只是过了一小会,但也可能过了很久……队伍中有个混蛋生,嘀咕了一句,这么长的队,还磨蹭什么呢？”
“这实在让我的尴尬去到了临界点于是,我做了一件我现在我刻骨铭心的事情。”
禹墨见高秋合竟然在关键时候停顿下来,不禁猜道：“你忽然大吼大叫,人在巨大压力下,经常会这样……”
高秋合微恼,大声道：“不,我放了一个屁”
他微微一顿,也不理禹墨有什么反应,继续道：“最该死的还是,放屁,皮里大街等关键词组,终于串上我的脑海,我觉得终于找到突破口,却偏偏组成了一个新的句子,我问那女孩,‘是你放屁吗？”
禹墨愕然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直觉得高秋合是个妙人,却从未算过他可以这么妙,更是笑得没心没肺。
自个乐了好一会,发觉高秋合一脸不爽,禹墨赶紧道：“然后呢？无论多么糟糕的故事,总该有一个结局。”
高秋合道：“哼,然后,那图书馆实在太过安静了,那队伍里的其它畜生们,当时就和你笑得一样毫无仪态我根本不敢再去看那个女孩就像一个错手杀人的孩子,满是慌张,转身就逃,没想到逃到哪,只知道有那么远,就逃那么远。”
禹墨终于稍敛笑容,沉声道：“于是,你终于离开那个图书馆,走上自己的传奇之路？”
高秋合却摇摇头,道：“我来到平时熟悉的小山丘上,看着远方,心里确实打着要出去闯闯的念头,但你永远也无法想到的是,那个女孩竟然来到我的身边,冲我微笑,还对我说,‘我放了,可以陪我去皮里大街喝杯咖啡吗？听说今晚那里有烟火。”
看到禹墨满脸的愕然,终于轮到高秋合哈哈大笑,用力拍着禹墨的肩膀,认真道：“那女孩就是我后来的妻子。”
禹墨只好也笑道：“明明是一个糟糕的故事,为什么最后变成了喜剧呢
高秋合拍打禹墨肩膀的力度轻了许多,语气却重了不少,沉声道：“所以啊,小子,不要因为一时的阴霾,而忘记阴霾背后的阳光这么多年的雨雨,你都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了,你忽然又有否定自己的念头,这多对不起过去的自己啊。”
禹墨用力的抿了抿唇,与高秋合轻轻碰了一杯,认真道：“谢谢你,老家伙。”
这夜,小雪连天。
禹墨的房间恰好对着披着白衣的花园,就像对着一个垂暮的白发老人,他静静凝视,本以为已经足够豁达,本以为清心诀的修炼已经渐入佳境,但还是无可避免的失眠了。
一个人走过了很多年,现在一个人去回顾这些年。
前尘就如同这天空的瓣瓣雪花,每一瓣雪花如是细看,都能看到其中的某个往日情景,本以为很多已经淡忘的往事,仍是历历在目,再现眼前。
时而寒拂过,就会将这雪花撕裂,那些场景也随之支离破碎,或者雪花落地,如同那只可忆不可追的回忆,了无痕迹。
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了那些族人,他们是在挂念自己呢,还是在怨恨自己,本以为自己的出现,是一次他们这个旁系崛起的绝佳契机,没料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吧……
那个永远温和的老族长,如果再见自己,是否还能保持那如冬日阳光般的笑容,还是指着自己,颤抖着说不出半句话……
禹墨忍不住再于杯中的酒,杯里面残余那酒花,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像,又仿佛是映出先祖禹皇那绝世无双的俊美容颜。
如果高秋合的猜测已经囊括全面可能,那么无论是小概率的可能,自己是禹皇的另一种存在形式,还是大概率那种可能,某位先人种下的精神印记,终于在某个后辈身上触发……
大夏皇朝的皇室都绝不允许这样一个人出现,那该叫王座的主人如何自处？
一张王座牵涉着无数的利益和斗争,棋盘上多出一枚小兵不耀眼,但多出一个皇帝就非常耀眼了。
很莫名的,禹墨有点神经兮兮的笑了,过去他曾经无数次在猜,自己到底为何被追杀？
天赋？家族斗争？与太子争女人？
猜测过无数种荒谬的可能,但无论怎么荒谬,也牵涉不到禹皇的身上,偏偏成为最有可能的真相,现在王座的主人不喜欢有第二个主人,未来王座的竞争者们,也不喜欢有人插队……
他有点意兴阑珊的站起来,觉得脑袋异常的沉,导致身躯也晃了晃,才察觉自己实在喝多了,高秋合抚平了他的恐慌,却没有抚平他的悄然涌起的忧伤,于是他回来后想睡,结果睡不着就接着喝,不知不觉,已是满地酒瓶,就像是满地散落的回忆。
明明该醉了,偏偏仍毫无睡意,尤其连绵不断的雪花就像连绵不断的回忆,总在天空里涌出不断,他觉得,他应该换一个地方,继续喝,说不定就能将回忆暂时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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