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乔府的人心惶惶不同，张定坤盘问已醒，在其兄长陪同下的卖花女就轻松了许多。
“坐，不必如此拘谨。”张定坤抬手示意。
卖花女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张定坤又迅速低下头，抓着兄长衣袖的手紧了紧。
男子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无事，别怕。”随即拄着拐杖来到张定坤对面行了个读书人的礼，撩起洗得有些泛白毛躁的长衫下摆坐下。
卖花女亦步亦趋跟着，她哥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眼眶红红的，像只惊吓过度的小兔子。
“恩公是因小妹假扮她人之事寻来的吧。”
细想他们家，虽然父亲嗜赌成性负债累累，但能引起祸端乃至招来杀身之祸的事是不可能的，他最多就是把家里女儿卖了去偿还赌债。
这么一分析，就只剩下家中小妹假扮染布坊的一位姑娘，做出携款与情人私奔一事。
那日齐二公子府上小厮忽然找上门，男子是不愿妹妹赚这等污蔑人的黑心钱，奈何他腿伤发脓腐烂导致高烧不退，再不用药治疗就算不死，也得落个残疾，或者变成个傻子。
“对不起，我不想的。”小姑娘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哭腔。
前几日她父亲又赌输了钱，把她抵给一个傻子当媳妇，几个大汉上门抓人时，兄长放学归家恰好看到，拼死阻拦。
挣扎间，被那些人带着威胁的刀划伤了大腿，伤口深可见骨，那些人见出了事，人暂时不敢抓，留下一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想被卖了抵债，赶紧还钱。”然后灰溜溜的跑了。
卖花女兄长是读书人，成绩好，12岁就考了秀才，若不是家里拖累，他不至于至今都无法去参加府试。
隆中城十几万人口近二十年来拢共就出了7个秀才，这些人别看现在有的穷困潦倒，万一哪天吉星高照中了举人或者更幸运的高中状元，进士什么的。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伤了秀才公，那些人也害怕得紧，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麻烦，但如果男子因伤成了瘸子或者傻子不能继续读书考科举，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卖花女不得已，昧着良心应下这桩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位姑娘如何了？”男子忐忑的问。
张定坤答到：“死了。”
兄妹两人一惊，男子无声叹息，女孩心虚又害怕，颤抖着低低抽泣不止。
“恩公，如若有需要到我兄妹二人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两必竭力相帮。”
“你们有这份心足以证明我们没救错人。上公堂作证前，你们的安全由我们负责，且安心养着。”张定坤道。
闻言，男子起身作揖，感激道：“多谢。”
“在下还有一事要询问这位姑娘，请问你近日来都接触过什么人？我指的是近距离长时间接触。”
出门逛街擦肩而过或者买花时闲聊两句那种情况是不可能沾染到这么重气息的。
卖花女打了个哭嗝，抿着唇认真回想着，“阿爹，阿兄，还有齐二公子身边的小厮和那位替我上妆的公子。”
那天，她第一次知晓，原来男子也这么会打扮，手艺这般巧，当她化完妆对镜而照时，简直换了一个人，把本就胆小的她吓得不轻。
但想着完成他们交代的事情就有10两银子收入，哥哥就有钱治病，她咬着牙忍下心中的惊慌。
“你可还记得那位上妆公子的长相。”说完，张定坤又推翻自己的说辞，“不，他是妖，有又换颜的能耐，既然事情已经暴露不可能还顶着那张脸出没。”
犀牛妖要是这么白痴蠢笨，张定坤不至于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抓住他。
“恩公你等等。”卖花女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起身回房一通翻找，不久她再回来时，将手中的香囊递到张定坤面前，“我，不小心抓伤了那位公子，指甲上，有血迹。”
卖花女眼睛是浅棕色的，而香莲的瞳孔则漆黑如墨，黑得很纯粹。
其实只要她不抬头乱看，就那日呈现出来的化妆效果足可以以假乱真，但犀牛妖不允许自己的作品有任何瑕疵，撑着卖花女的眼睛填充薄膜。（类似于美瞳）
小姑娘哪里见状这种阵仗，看到有人伸手往她眼睛里戳东西，震惊之下条件反射抓伤了犀牛妖。
“你剪了指甲还藏起来？”张定坤不解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卖花女一怔，赶紧躲到哥哥身后，头都不敢抬。
男子微笑着揉揉妹妹的脑袋，向张定坤解释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掉的指甲也不能乱丢。我们家的传统是用香囊装起来，然后埋到地里。小妹她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处理指甲，杀手便找上了门，所以……”
“那她又是怎知血液能够用来追踪？”
“她喜欢听书，平日摆摊都选在酒楼茶馆附近。”
小姑娘对离奇古怪的事情特别感兴趣，明明有的鬼怪故事她听完害怕得整夜失眠，但第二天仍旧忍不住去听下一回的章节，典型的越害怕越想听的性格，有点可爱。
“哥哥。”小姑娘拽着兄长的衣袖摇了摇，小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好了好了，为兄不说便是。”
瞧着他们兄妹的互动，张定坤嘴角也微微勾起带出一丝笑意。
“事情了解得差不多，在下先行告辞。这段时日你们最好别外出，院子设有阵法，可护你们安全，日常吃用每三天送来一次，可否？”张定坤起身抚了抚衣摆，征求他们的意见。
兄妹两是真没想到张定坤会顾及他们的感受，而不是单方面定下规矩让他们遵守，愣了好久才回过神，连忙异口同声的回答道：“旦凭恩公安排，我们没有意见。”
“那好。”说着，张定坤朝两人点了点头，转身欲走，然而没走两步又回过身子从袖兜里拿出一瓶伤药放置桌上，“每一次，可助你尽快恢复。”
话音未落，张定坤身形一闪，消失在他们眼前。
卖花女拿着形状如水滴一样透亮好看的药瓶看着她哥，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无意中害死了那位与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齐家要灭口，那位姑娘的亲友却不计前嫌相帮。
她就算是死，也要帮那位姑娘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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