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老太太，您，还有娘亲，终究是疼我的，若我真的嫁到安国公府，眼下看来，是顺了娘娘的意，日后却是一大隐患，那安国公世子的事，外面不难打听，到时候您为我出头，得罪娘娘，不为我出头，同为贵戚，脸面又往哪里搁呢？”
“舅舅真是，”说到这里，亦柔摇摇头，“怎么算都不亏呢。”
“你舅舅这个人，”大老爷开口了，“聪明到了十分，灵活到了十分，可他也不想想，上面那几个有才有干的成年皇子，怎么就一定该着小九？”
“哪有笨人呢，”亦柔又笑，“娘娘难道就堪不破这里头的机缘？只是她也不乐意您与舅舅走得太近，不然以后到底谁听谁的呀？”
于柏岩伸手轻抚美髯：“这可真是，这才刚起个头呢，就开始耍心眼子，就这还想做主？我看莫如做梦快些。”
“故而女儿想着，还是得听娘娘的话，进宫去一趟，有些话，得有个贴心人去给娘娘说道说道，别让舅母一个人把话说完了。”亦柔略一思忖，又皱眉道，“我看娘仿佛一点没看出来这里头的门道呢，您真不打算给她说说。”
“先别给她说，”大老爷摆摆手，“她那个人，大事糊涂，小事明白，这样的事情上，还是先不透风的好，不然外面还没怎么，她就先露出形迹来了。”
“也罢，既然娘娘有话，过几日便让你娘递牌子进去吧。”
亦柔点点头，将面前一杯贡芽饮尽，真苦。
过得几日，大太太往宫里递了牌子，临出门时，却被儿子的船到港的消息绊住了脚，忙忙报了缺，只亦柔一人进宫去了。
一家子在府的女眷，都守在鹤寿院，自老太太起，个个都掩不住满脸的喜色，连同底下的伺候人走路，都比平时轻快几分。
孙儿们在外苦读数年，终于归府，老太太高兴得很，调笑道：“柳妈妈，勤着点上茶，那蜜果子就少点，你看看这几个，打从心底甜出来，哪还吃得出茶果子的味道。”
柳妈妈手中正端一盘沙瓤卷走进来，听到这句，自然凑趣：“老奴知道，这沙瓤卷子是平少爷爱吃的，安少爷爱吃那鹅油松，路少爷喜欢狮子糕，都备下啦，且还多着呢。”
说着又做出一撇嘴的模样，“老太太也别太偏心，一心想着少爷们，连个甜果子，也不给媳妇、孙女并表小姐吃。”
一句话笑倒一屋子人，老太太笑得手中的盖碗都在晃荡，连忙搁下来：“你这老货，嘴也忒贫，我说你一句，你要说十句，仔细打了我的茶钟。”
大太太虽然开怀，但还稳得住，三太太就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都要站起来，嘴里还呢喃：“马车都走了这许久了，如何还未到呢。”
一时眼风扫到两个娘家侄女立在一旁，有些尴尬，又笑着向她们道：“路哥儿回来就好了，你们就有靠了。”
这话说得声音虽小，满堂喜气中却有些突兀，如何路哥儿回来她们就有靠了？原本这两位小姐是客人，跟着到鹤寿堂来接三个哥儿就有些尴尬。一时气氛有些怪异起来，老太太面色亦是微变。
亦容亦萱对视一眼，都跑到老太太面前凑趣，偏要吃她面前那几碟甜果子，亦莲原是坐着没动的，亦萱还喊她：“四妹妹来尝尝，老太太面前的奶枣子味儿不一样呢。”
逗得众人又发一笑，老太太搂了这个又刮那个的鼻头，还道：“你两个皮猴儿我不管，莲丫头是个乖巧懂事的，别把她给我带坏了。”
两人偏又嚷着老太太偏心，热闹很快把先前的冷意掩过。
这时柳妈妈匆匆跑进来：“哥儿的马车已到府门口了。”众人俱是精神一振。
又等了一盏茶时间，才等到柳妈妈唱喏，打帘子带几位少爷进来。
原是喜盈盈的，见着孩子的面，自老太太起，大太太、三太太俱是眼中含泪，老太太看了这个，又拉那个，总也看不够。口中还抱怨：“看看，多早的信就说要回来，这是去哪里作耍，路上耽搁这样久。”
于永平是大哥，自然由他答话：“禀老太太，书院师傅常教导我们，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我们兄弟三人，都是自幼起便在书院进学，从未有过出门的机会。故而此次正好趁着回京，沿途仔细看看，便耽搁了一些时间。”
老太太听了，轻轻点头：“夫子说得也对，但下月初十就是院试，这一路上着实耽搁得太久，有些紧张了。”
“您放心，大哥一路领着我们，虽是看遍沿途山水，但课业也是一刻不敢忘记的。”永安在旁说道。
永路亦是在一旁点头，老太太见三个孩子都是心中有数的模样，也渐放下心来。
几人这才有机会拜见亲娘并几位婶娘，又厮见过姊妹，只是见着刘家两位表亲时，有些尴尬，毕竟已过了总角之龄，虽说刘氏一直在旁道：“不妨事不妨事的，都是亲戚。”
但三人还是都未抬头，匆匆拱手行礼作数。
马氏笑得诚挚，向三人道：“旭儿还未下衙，待晚间回来，你们兄弟再叙话。”
三人都点头应喏。
老太太这才笑道：“好了好了，一路风尘仆仆，让他们几个下去歇息梳理一番，晚膳就摆在就春馆，一家子热闹热闹。”
众人自然听从，又发一乐。
永和宫里，皇贵妃见着亦柔，听说是因着平儿兄弟几人今日归家，所以大太太今日才告了缺，不但没有怪罪，还多赏了几样物事。
“九儿还在腹中时，便说他兄弟几人要归京来了，如今都数月了，他几个才到府，可见也是贪玩的。”
“谢娘娘厚赐。”亦柔见慧云将托盘摆出来，立时起身向皇贵妃行礼，跟着才答话：“想是趁机在外游览山水的缘故，家中老祖母也是念叨多时了。”
皇贵妃听了，看向襁褓中的九皇子，忽发一叹：“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啊。”
亦柔听了轻笑：“咱们九皇子十公主一对龙凤双生，乃是国朝罕见的祥瑞，又正应在顺年顺月顺日顺时。这样福寿绵长的命格，娘娘不必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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